截至3月12日,已有多地明确了开学时间,“停课不停学”即将进入尾声。

一场疫情之下,中国的教育仿佛一夜之间进入网络授课时代。对于城市里的很多孩子而言,网课并非新鲜事,但在这场需要设备、技术、师资等支持的变革中,农村的孩子们准备好了吗?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9年6月,中国手机网民规模达8.47亿,网民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99.1%。

但一些农村家庭的电脑和宽带网络普及率并不高,上网基本靠手机流量。青海一位老师介绍,“有的家长只在给孩子线上交作业的时候才会打开手机流量,平时是关着的。”这使得对网速要求较高、耗费流量大的直播或录播课程学习几乎难以实现。

所幸,通过使用现成的网络课程资源自学,线上布置作业和组织考试等方式,农村学校各显神通,不同程度地支撑起了“停课不停学”。

对于农村学校而言,在这个特殊时期加速“上网”,老师和学生得到了全新教学方式的演练,这有望成为农村教育信息化加快发展的契机。

主要用手机上课

2月10日,农历正月十七,早上6点半,赵曙光就发了一条朋友圈:开工了,孩子们,早读开始。

赵曙光是河南省安阳市汤阴县任固一中校长,这是一所有着2000名学生的乡镇中学。寒假期间,学校讨论怎样上网课。教育部曾再三强调:严格禁止普遍要求教师直播上课或录课。但在农村地区,这几乎是一条无需强调的禁令。

赵曙光说,毕竟在农村,师资、技术水平都比较有限,条件不太具备,所以学校尽量让学生使用上级教育部门推荐的网络资源上新课,老师们则主要起引导、组织的作用。

网课开课前,任固一中组织了一个调查,了解学生能否达到上网课的条件。结果有7名学生有困难,有的家里没有手机,有的只有非智能手机,有的没开通流量。学校专门开了一个校长办公会,研究解决这7名学生的问题。方案很快就出来了:党员领导拿出家里不用的手机,送给学生;一位副校长捐了50块钱,帮一个学生开通了网络流量。

青海省海东市乐都区瞿昙镇磨台中心学校也应要求对学生家里的网课设备情况做了统计,学校二年级语文老师辛梅花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介绍:电脑几乎没有,家长一般有手机,但不一定有无线网络,基本不具备上网课的条件。

上不了新课,老师安排了在家复习和预习的任务,也布置作业,学生完成后由家长拍照上传到班级的微信群里。

辛梅花的班里有56名学生,一开始,大家把各科作业都发到微信群里。“虽然提前说了哪个时间段交什么作业,但有的家长不听,交上来就不错了,不能强求他们严格遵守时间,我每天都要翻找属于我的语文作业,然后截屏、批改、反馈。一整天都在拿着手机,头都大了,特别累。”辛梅花说。

后来,辛梅花发现了微信里的“每日交作业”小程序,一步一步教会家长怎样在里面上传作业,负担才减轻了一些。

但到3月10日,有个学生的作业连续几天没交,家长也突然在微信群里“消失”了。班主任好不容易联系上这位家长后,得知他复工离开了家,家里只剩下老人,没有智能手机。

“后来通知这个学生到学校领了新学期的书,可以自己在家读读语文课文,预习一下数学。对于线上交作业,我们不能做硬性的要求。”辛梅花说。

在她的班级,目前仅有这一个特例。

农村网课探索

缺乏教室环境的约束,如何让学生对着手机小屏幕不产生厌倦情绪,成为老师们费尽心思解决的问题。

赵曙光向记者介绍,学校和老师想了各种办法,每天下午安排一个小时的体育课时间;组织线上联欢,学生以家庭为单位录制文艺节目,发到班级微信群里;三八节组织家长感恩活动;老师们打印或手抄考卷,拍照发给学生,并事先让他们准备好白纸,按照模板制作好答题卡,收到考卷后只用写下答案,再发给老师批改、打分。

“学生学得枯燥了,希望尽量对他们进行激励、调节。确实我们从一开始到现在,真的是惴惴不安。在家里学习的效果怎么样?心里没底。”赵曙光说。

经过了一个多月,老师和学生最初对于新的上课方式的陌生感在逐渐消失,但赵曙光承认,上课效果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尤其是对于自制力较差的孩子而言。

辛梅花也说,等回到学校后,会从头开始给学生讲一遍课。

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册亨县者楼中学初三数学老师李茂忠显得更驾轻就熟,几个月后,他的学生们即将迎来中考,为了赶上备考进度,李茂忠最近在线上带着学生学完了最后的三角函数与三视图课程。

“以前我在学校就在用洋葱学院(一款在线智能教育平台),每一个知识点有几分钟的视频,把主要内容讲得很透彻。现在我让学生在手机上安装了APP,跟在教室里上课的差别不太大。” 李茂忠说。

他曾是一位信息技术老师,几年前学校做信息技术课程研究,在几个班购买了平板电脑设备,搭建起“智能教室”。课题结束后,资源留了下来,有了设备支持,李茂忠早早就开始借助网络教学资源,也在网络平台上布置练习,学生用平板电脑作答,如果出错,平台会再出类似的题,让学生有针对性地反复练习,老师在后台可以直接看到答题情况统计。

需要做讲解的时候,李茂忠用腾讯会议平台远程授课,为了防止有人不认真听,他会经常点名让学生回答问题。“没有反馈我就知道你是在干别的了,所以一般上我的课,学生们不敢不听。”

但被点到的学生,因为手机状况或网络信号不好,难免会出现卡顿现象。册亨县是贵州14个深度贫困县之一,李茂忠介绍,经济条件确实比较落后,从交作业的情况来看,班里有48名学生,一般有30多人能交上作业。有一些学生不准备参加中考了。

“一块屏幕”带来的机遇

关于特殊时期的网络学习效果,辛梅花从另一个角度发现了“意外收获”。

她所在的小学覆盖了16个村,学生以寄宿为主。“好多家长都外出打工了,这里孩子的学习主要靠老师,包括晚上两节50分钟的晚自习都是老师在辅导作业。孩子们周末回家,爷爷奶奶们一般也只能帮忙洗洗衣服。”辛梅花说。

受疫情影响,有的家长被困在家中,有的选择在离家较近的地方工作,有的考虑到孩子年龄比较小,还没开学,暂时主动留在了家里。家长们有了难得的机会陪伴孩子学习,每天监督孩子做作业,帮他们录制读课文、背诵乘法口诀表的音视频,上传作业,接收老师的批改结果。

家长的参与和老师的反馈形成正向激励,激发了学生的学习动力,辛梅花感觉到,最近两个星期,一些学习不太好的学生都变得积极了。

“家庭陪伴和家庭教育缺失,这在农村是特别大的问题。”辛梅花说。

新的作业方式也让孩子们感觉到新鲜,有的孩子在父母的手机镜头前背诵课文,变得很有表现欲。辛梅花以前没有见过学生的这一面,她说,以后在假期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会继续尝试这样的作业方式。

尽管有些仓促,也不乏缺憾,但老师们发现,网络的确为教学打开了新的空间。赵曙光说,“感觉这一次的疫情,逼迫我们做线上教学,对学校来说是一个挑战,但也有机遇。在教育信息化方面,老师和学生都得到了演练,无论是观念还是实际操作。平时我们就跟很多机构有业务上的联系,以后教育信息化应该会发展得更快。”

洋葱学院市场品牌副总裁王斌接触过大量农村学校和老师,他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其实很多农村地区的教室已经具备了硬件条件,要实现教育信息化,关键是老师要改变观念,愿意尝试新的教学方式,而疫情恰好创造了这样一个机会。

早早就拥抱了教育信息化的李茂忠,他带的一个班的数学成绩,在一次考试中从年级倒数第一冲到了普通班第一名。但李茂忠同时也表示,并不是使用了信息化手段就一定能提高学生成绩,他们的基础、班级的氛围、任课老师的稳定性等还是关键的影响因素。

关键词: 农村 网课 小屏幕